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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呼吸之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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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說天祿和風一啄離開靈鷲山後,向東行進。

走了半日光景,天祿忽然想起一事,折身向南而行。

“小師弟,你是不是走錯了?我們是到東方和青兒會合,向南方走卻是為何?”風一啄問道。

“禿鷲子,我警告你,以後別青兒長青兒短的叫,青兒二字豈是你能叫的?”天祿怒氣沖沖地指著風一啄,昨晚聽到尊者那句“兄弟同心,其利斷金”之後,本想和他和睦相處,但是聽到他稱呼青娥如此親昵,那種“和睦相處”的念頭瞬間化為烏有,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,大聲呵斥道。

“小師弟,別生氣!你說怎樣便怎樣,我一切聽你的。”風一啄好言好語道,心裏在想,我暫且忍著,等見到青娥再做打算。

天祿瞪了風一啄一眼,大步向南走去,風一啄不敢多言,只得緊隨其後。

翻過一道山又一道山,放眼望去,還是山連山,風一啄累得氣喘籲籲,忍不住說道:“倘若是以往,我展翅不消片刻便飛過幾座山,如今這般走法要走到何年何月?”

“不想走,你可以回去啊!沒人拿刀逼你。”天祿沒好氣地說道,實則自己行走的也是倍感疲憊。

“小師弟,我不過是說說罷了,走出山門哪有折回去的道理?再者,跟著小師弟出游肯定是風光無限!”風一啄嘴上這樣說,心裏卻在想,只要有青娥陪伴,一路上就會有說不盡的溫柔景象,旖旎風光。

“禿鷲子,你跟我出游,甭想風光無限,風險無限倒是大大的可能。”天祿有意澆風一啄涼水。風一啄默不作聲,心道,任你說什麽,我是咬定青山不放松,但凡是青娥將要經歷的,我必將參與。

兩天後,當天祿和風一啄翻過一座大山,一條寬闊、奔騰的河流出現在眼前。河的兩岸山色連天,蒼翠入眼,重重疊疊的山峰拔地而起,直插雲霄。

天祿看著像一匹野馬一樣騰空飛竄的河流,長長舒了一口氣,丟下風一啄,一邊跑下山一邊歡呼道:“恒河!我來了!老妖怪,你還在嗎?”

“小師弟,等等我!”風一啄向山下跑時,一個重心不穩,直接滾下山去。

“哈哈哈……”隨著一陣沙啞刺耳的大笑,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變得昏暗,四面八方的烏雲悄無聲息地積聚而來,形成一個直徑幾百米的大圓盤,隔絕了陽光,遮蔽了遠處的一切景象,並且還在不斷擴大。

風一啄暗叫一聲“不好!”這是妖物興風作浪前的征兆,待要叮囑天祿註意防範,驟然間,寒氣刺骨,仿佛掉進了冰窖一般,放眼四周,濃霧繚繞,天祿早已不見蹤影。

風一啄爬起來緊走了幾步,聽見腳下“哢哢”作響,低頭一看,發現自己站在冰層之上,冰層下眨著無數只眼睛,血紅的、綠油油的、黃橙橙的、黑白相間的……

“啊!”風一啄嚇得一躍而起,騰身飛起三丈高,腳還沒落地就拔足狂奔,在濃霧中亂竄,每跑動一步,腳下的冰層響聲更甚,似要斷裂開來,風一啄嚇得魂飛魄散,生怕一不小心踩碎冰層,掉進那些眼睛堆裏。

忽然,正前方出現了一只碩大的眼睛,惡狠狠地直瞪著自己,大眼睛的睫毛粗而密集,瞳仁是血色的,眼白裏暗藏著藍幽幽的懾人光芒,在那兇惡的眼光底下 ,燃燒著仇恨的火焰……

風一啄猛然止住腳步,全身的汗毛瞬間炸開了,下意識掉頭就跑,總感覺背後的大眼睛離自己僅有一寸距離,眼睛像是要貼上脊背般讓人發麻,冷汗直冒,不斷催促著他加快腳步,拼命狂奔。還沒跑多遠,前方又出現一只大眼睛,大眼睛裏充滿了嘲諷和不屑。

“咯咯”風一啄聽到自己的上下牙齒捉對兒廝打 ,全身顫栗,但是還沒有忘記奔跑,東邊、西邊、南邊、北邊全都有大眼睛擋住去路。他像一只無頭蒼蠅四處亂竄,只跑得氣喘籲籲,四肢無力,“噗通”一聲跪在冰層上,抱住自己汗漬漬的頭搖晃:“幻像,一切皆是幻像!”

風一啄緊閉雙眼,強迫自己靜下心來,他聽見他的動脈在兩邊太陽穴裏如同兩只鐵錘似地打著,鼻腔裏呼出來的氣也好像是來自山洞的風聲,仰頭面對上空,緩緩睜開雙眼,頭頂上懸著一個更加兇惡的大眼珠子,可怖的是,大眼睛裏面還有一只小眼睛。

“救命啊!救命啊!”風一啄再也忍受不了這種恐怖的精神折磨,張大嘴,發出一連串嘶啞的吼叫,站起身來,兩腿像彈棉花似地不住打顫,剛邁出一步,“嘭”的一聲,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。

“禿鷲子,你沒事吧?”天祿扶住風一啄,生怕他因恐懼而神經錯亂。

“眼睛!無數只眼睛!小師弟,你沒看見嗎?”風一啄一把抓住天祿,喘息道。

“眼睛有什麽可怕的?你不是好好地站在這兒嗎?”天祿問道。

“小師弟,恐懼……比死亡……更可怕!”風一啄結結巴巴說出這句話,臉皮下面一條條隆起的筋肉不斷地抽搐,臉色越加煞白。因為他看見一只碩大的眼睛立在天祿的身後,嚇得轉身就跑,卻被天祿一把拉住。

“禿鷲子!沒想到你是這般熊樣?沒有法術的依傍,竟然連凡夫都不如。臨陣不懼生死,是將軍之勇;進山不懼虎狼,是獵人之勇;入水不懼蛟龍,是漁人之勇;修行者的勇是什麽?就是一個字,‘悟’。連生死都已經超脫,怎麽還會有恐懼之感?”天祿大聲說道。

“小師弟,難道你不害怕大眼珠子?”風一啄一邊掙紮,一邊問道。

“為何要害怕?一切法從心想生!你所見到的眼珠子都是幻像,皆是你曾經所造惡業的縮影,你恐懼是因為你害怕果報現前。如果你敢擔當,何懼之有?”天祿的話擲地有聲,鏗鏘有力。風一啄聽了,豁然有悟,是啊!為什麽要害怕呢?該來的自然會來,天地之間,五道分明,善惡報應,禍福相承,身自當之,無誰可代。

風一啄想明白了這些,立刻結跏趺坐,閉眼誦《般若波羅蜜多心經》,以此穩固自己的心神。

天祿立在風一啄的身旁,看著四周無數只眨動的眼睛,露出淡然的笑容。

“哈哈哈……”隨著一陣大笑,四周的眼睛全部消失了,連頭頂上傘蓋狀的烏雲也瞬間消散了。青山綠水、藍天白雲,還有火辣辣的太陽重新出現在眼前。

這時,從水下冒出一個如小山般大小、披著深綠色盔甲的大鱷魚,只見他的兩只如燈籠般的凸眼珠哧溜哧溜亂轉,半張著的長長大嘴裏密布著尖牙利齒。

風一啄睜開雙眼,乍見鱷魚怪,嚇得一躍而起,剛剛穩固的心神又散亂了,原來是這只鱷魚在作法,不會是小師弟找來收拾我的吧?

“老妖怪,我們又見面了!這些眼珠子是你送給我的見面禮吧?你的嗔恨圈我都不怕,何況這些幻像?”天祿一見到齊殺,高興地說道。

“四不像,我們有三百年沒見面了,不給你送一份大禮如何對得起你這麽多年的修行?”齊殺見到天祿,同樣興奮異常,獨自在恒河底修行三百多年,連個說話的都沒有,凡夫是不敢叨擾的,只怕露個頭也會把人嚇個半死,修行的妖物從沒見過,今天終於遇到一個可以說說話的,這次再也不會放他走了。

“老妖怪,可惜你的見面禮沒有打動我,卻把我的大師兄給驚嚇到了!”天祿故意“嘿嘿”笑著,風一啄聞言,羞愧地低下頭。

“能被幻像驚嚇到,只能說他的修為不如你。四不像,你怎麽想起來看我了?”齊殺問道。

“我們在靈鷲山修行,近日奉師命到東方歷練,走出山門時,我想起你這個老妖怪,所以特來看你死沒死。”天祿笑嘻嘻地說道。

“老夫修行了上萬年,哪有那麽容易死的?”

“既如此,我來問你,人生幾何?”天祿問道。

“世間凡夫嘛,幾十年而已。”齊殺說道。天祿搖搖頭。

“一百年?”齊殺問道。天祿還是搖搖頭。

“幾年?”齊殺又問道。

“錯!人生只在呼吸之間。”天祿說道。

“嗯!有道理!四不像,你既已在靈鷲山修行多年,老夫有一事請教,萬望你能給予解答。”齊殺說道。

“老妖怪,好說好說!但有所知,必當相告。”天祿心道,老妖怪修行了上萬年,如果能讓他得度,豈不是一大善事?

“小子,老夫聽說佛能度一切苦難,你即是佛弟子,能讓老夫我得到解脫嗎?”齊殺問道。

“老妖怪,真正能夠解脫你的,只有你自己啊!”

“可是,心中充滿了苦惱和困惑的正是老夫我啊!”齊殺不解地說道。

“老妖怪,我來問你,你心中的苦惱和困惑是誰放進去的?”天祿問道。

齊殺沈吟半晌,默不作聲。

天祿繼續說道:“是誰放進去的,就讓誰拿出來!”

齊殺摸摸自己的下巴,露出滿意的笑容:“老夫知道了,苦惱和困惑不過是自己的一種執著,如果想得到解脫最終還是要靠自己學會放下!”

“孺子可教也!”天祿讚嘆了一句。

“小子,老夫見你說的頭頭是道,不知境界現前時是否也能這般。齊殺盯著天祿,臉上忽然露出一絲詭笑……

“不好!有人來了,老夫要先躲一會!”齊殺言罷,立刻潛進恒河。

天祿覺得奇怪,老妖怪又在耍什麽花樣?一陣嘈雜聲從恒河上游傳來,天祿和風一啄不約而同看向上游,幾十名山匪手持兵器,沿著恒河岸邊殺氣騰騰地奔跑過來。

“禿鷲子,你的腿為何變成金腿了?”天祿眼角的餘光被金光閃耀,定睛一看,方看出風一啄的異樣。

“啊!”風一啄低頭一看,雙腿不知何時變成了金器,在太陽光的照耀下金光閃閃,那群山匪莫不是為了這兩條金腿而來?正要詢問天祿,難道又是幻像?擡眼間,發現天祿的頭顱同樣變成了金器,發出耀眼的金色光芒。

天祿見風一啄盯著自己的腦袋,一臉訝異,擡手一撫頭頂,硬邦邦的,難道也變成了金器?

正在這時,山匪們圍了過來,為首的一位頭領大聲嚷嚷道:“天降異象,原來是你們這兩個妖物在作怪?兄弟們,把這兩個妖物給我抓起來,剁了瘦子的腿,砍了小子的頭,看看是不是真的金子?”

山匪們手持兵器一擁而上,天祿和風一啄下意識左躲右閃,全是自保的招數,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幻?兩人都不敢用力過猛,生怕一不小心犯了殺戒。

山匪們砍殺起來毫無顧忌,刀刀都是砍向要害。天祿和風一啄不免暗暗叫苦,兩人被幾十個山匪圍攻了一個時辰,已是倍感疲倦,再戰下去,說不定真的葬身於此。

說時遲,那時快,一個山匪趁風一啄躲閃別的山匪攻擊時,一刀砍在他的腿上,一塊金子被削了下來。

風一啄大叫一聲,滾落到一邊。天祿搶上前去,打退了好幾個準備砍風一啄的山匪。

風一啄疼得大汗淋漓,問道:“小師弟,這不是幻像吧?”

“幻你個頭!找機會逃出去。”天祿扶起風一啄,打量四周,尋找突圍的契機。

山匪撿起那塊金子,用牙咬了咬,遞給頭領,喜滋滋地說道:“大哥,這是真金!”

“哈哈哈……兄弟們,快快把這兩個妖怪剁了,以後我們又可以大稱分金,大碗喝酒了。”隨著頭領的一聲令下,山匪們又是一擁而上,一個個眼瞅著天祿的金頭、風一啄的金腿,目光中盡是貪婪之色,下手更是兇狠毒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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